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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夢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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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是沒想過的。

一處幽靜合院,一簞胡一瓢飲,枕邊有個他,或許,再加骨肉。閑雲野鶴,自在逍遙。

卻也僅僅是想。

三千俗世,哪裏是那般容易就能撇下?自個兒身家不過是這花船,若舍,倒是大可隨手放了。那人卻不同。那般顯赫的身家呢,怎能說舍便舍了,從此與自個兒寒意陋食?

所以,當川巳道出一並離去時,除卻初始時的狂喜,靜下來,便淡淡回絕了。

“雉姬生在這船上,此生理當在這船上度過。你只管安心離去,偶爾倦了,累了,若還有心,就來。這牟枝河上,永遠會有個雉姬等你。”

話已至此,再多不舍也是徒勞。訕訕離去的川巳,到底不曾瞧見轉身後雉姬的潸然淚下。

而送走川巳後的雉姬,又開始了日覆一日的盼。

轉眼,春盡。

初夏時節,風裏夾帶了幾絲暖意,卻不至教人難熬。雉姬卻總覺自個兒早早就開始了苦夏。人變得懶懶洋洋,身子也倦怠,只恨不得鎮日躺在床上補眠。這一日,午膳時實在沒了食欲,索性將滿桌的飯食原封不動撤下去後撲進床榻裏就是一番猛睡。

卻總睡不踏實。

昏昏沈沈裏醒來時,瞥著窗外不過是日西斜。明明睡了幾個時辰,卻還是倦,斜靠在床邊半晌不願動。也就是在斜靠的片刻裏,陡然就覺哪裏生了古怪。想了許久才驚覺,船上太過安靜了些。

花船紅樓,撇開這一身船骨,畢竟還是風月場,日日裏笙歌燕舞定是少不得的。雖說雉姬隨了川巳後便已不再出房見客,但船上也不光只有她雉姬一人,每日裏的鼎沸人聲還是響的很。今兒,眼瞅著已經過了開場時辰,船上卻靜的恍若無人。

怪,裏裏外外的怪。

念及此,雉姬便躺不住了。隨手披件薄紗出了門,一路尋去船中正廳時,沿途竟是半個人都不曾碰見。等真個到了正廳推開門,一眼,雉姬楞在當場。

何以不曾有聲響?只因那制造聲響的主,這會兒正七零八落地躺翻在地。

死活不知。

而就在那一地狼藉中,通向二層的木階上,穩穩坐著個陌生男子,懶懶斜靠在欄邊,指上勾著玉壺,好不愜意。

“這酒,不錯。”

聽聞聲響,男人卻是懶得回首,反倒是高舉了玉壺斜下灌酒,灑脫裏不羈滿溢。

若再見他一面,我會拿你這船上二十七顆腦袋泡酒。

雉姬心頭一顫,當日貿然登門的宰相千金拋下的惡言清晰回蕩。下意識扶住門欄穩住身軀,再瞥向那人時,雉姬總覺脊背上生了寒濕。

“他們…”

“安神散,只是分量足了些,大抵會睡三五日不得醒。”

男人終於肯回過首來,勾著玉壺的手亙在膝上,斜眼瞧過來,一點邪魅笑就浮出水面。

“難怪大哥會被你迷得神魂顛倒。近了一看,倒真對得起那天下第一的名號。”

“大哥?”

無意識呢喃一番,再對上男人似曾相識的眉眼,雉姬總算明白過來。原竟是因著與那人有了血緣,這才有了三分相似的容顏。

“怎麽,跟你廝守多日,就不曾提過自家情況?”男人歪首,英眉單挑。“就連我這最寶貝的小弟,也不曾對你提過?”

雉姬只能搖首。

“嘖嘖,真是個教人討厭的主,是怕自個魅力不夠怎的?藏著掖著的,連我都不肯介紹。”男人自說自話,笑得更歡。“川戊。”

既是那人的胞弟,又是個活絡的主,怎麽瞧都覺該寬心才是。雉姬卻只覺心跳得厲害,甚至連脊背上的寒濕也變深重。

“為什麽…”為什麽,要將整船的人迷倒?

“你這是貴人多忘事,還是,只當往昔是笑話一場?”川戊皺眉。“前些日子,小花兒半夜跑來這船上,對你說道了些什麽,忘了?”

一語出,驚得雉姬周身一顫。果然,該來的,終究還會來。

“川戊,你給我聽著,若是那個賤人再見川巳一面,你就給我摘了船上二十七顆腦袋泡酒!若是少一顆,我拿你的腦袋充數!”

刻意捏了嗓子學那人說話的川戊,還好心配上嬌嗔的面容,滑稽又可笑。只是瞧在雉姬眼裏,卻總也笑不出。

“後面那句是她吠我的,不用在意了。”川戊擺擺手,轉瞬裏又變成那個帶點風流的翩翩公子。“記起了?”

雉姬只覺下一刻身子便能轟然倒地。

“那,美人兒,為了避免我的腦袋被小花兒拿去泡酒,可否允許你將二十七顆腦袋乖乖奉上?”

收了笑意的川戊,邪佞裏多了猙獰。甚是無聊地晃了晃指上勾著的玉壺,再開口時,連帶著嗓音都冰上幾分。

“我可是迫不及待了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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